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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酷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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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烧艾

    “张庶,张庶,你怎么啦?”

    陆寒觉得张庶看他的眼神有些发直,伸手在他眼前晃悠了两下。

    “陆寒,你不会做伤害蚕豆的事,是吗?”

    张庶竟然一下子扑了上去,紧紧地搂着他。

    他的手攀着他的肩膀,攥着他的后颈,那么用力,甚至带着一种威胁性,让陆寒一下子放松了全身的肌肉,任凭他抱着。

    他们之间的互动向来如此,因为张庶在床上更加辛苦一些,所以陆寒对他的强势也相当包容,总是在合适的时机服个软,这么久了,都已经形成了现在的习惯。

    “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会伤害蚕豆呢。”

    “嗯,我信。”

    张庶相信陆寒不会是刻意为之的,因为自己有了这个孩子,他显然也很惊讶,陆寒虽然有他冷酷无情的一面,但是对无辜者,他总是怀抱着歉意,甚至那些人的不幸与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他也会为他们唏嘘,更何况是自己的亲骨肉。

    “你为什么忽然问我这个啊?”

    陆寒试探着拱了拱身子,从他的怀抱之中拱了出来问道。

    “不,没什么。”

    张庶别开了视线,看向别处。

    “我可能是最近太累了,都有点儿神经质了。”

    他放开了陆寒,把他推躺在床上。

    “你照顾了我这么久,现在也累了吧?”

    “我不累,你要是还想再说一会儿话的话。”

    陆寒虽然这么说着,可是眼皮都在打架了,今天趁着张庶不在的时候,他几乎是上天入地的在寻找门路,可是往日的同僚们都访遍了,他们却总是支支吾吾的说不清。

    陆寒心里有怀疑的成份,可是现在自己的身份有些尴尬,暗行御史是不能随便再进入十王殿见驾的,更何况这是为了自己的家事,并不是公事,但听崔钰他们的口气,似乎上头对这件事也并不打算插手,如果再没有什么出路的话,那只好亮出最后的底牌了。

    陆寒不愿意做的鱼死网破,更何况他喜欢纨贝勒的性子,心甘情愿和他做好基友,威胁朋友的事情会是他一生的污点,蚕豆救回来,也不可能再见菀菀了,真的只能这样吗?

    他纠结了一整天的时间,可是却不想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带给张庶,现在看起来,蚕豆的命灯还没有完全烧完,如果事情还有转机的话……

    陆寒枕着张庶的大腿,思绪信马由缰地想着,一面嘴上应付着他,困得脑袋一歪一歪的,强打着精神。

    “陆寒,睡吧,我给你守夜。”

    张庶俯下身子,在他的额头轻轻地吻着,他吻得很绵长,弄得陆寒一下子就睡熟了。

    ……

    张公馆。

    “老太爷,抱歉这么晚打扰您,我……”

    “你先把汤药喝了再说。”

    张廷枢这会儿已经换上了长袍一样的睡衣,神色悠闲,与白日里那种西装革履咄咄逼人的气质显得非常不同。

    张庶端起了茶几上的汤药,那股苦涩的气息还没入喉就已经呛得他有些难受了。

    “喝吧,这是我从以前带回来的方子,有固本之效,在蚕豆的事情解决之前,能帮你吊住它一段时间的命灯。”

    “真的?”

    张庶听了张廷枢的话,一点儿也没有迟疑,闭上眼睛一扬脖子,把一整碗的汤药全都灌了进去,他的眉头很快地纠结在了一起,紧紧地抿着唇,防止自己吐出来。

    “陆寒那边。”

    “他已经睡熟了,放心吧,老太爷,我这么晚过来,是想……”

    张廷枢摆了摆手,打断了张庶的话头儿。

    “这个先不用说,张庶,你去洗个澡。”

    “……?”

    张庶有点儿没明白他的意思,站在原地没动,迟疑着看着他。

    “去吧,准备一下,我不会害你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张庶是不能不去了。

    虽然他也是张公馆的孩子,可是还从来没有在这座前清留下来的大宅第之中过夜,从小也是养在外面,直到父母双亡才不得不认祖归宗的,这是第一次在祖宅之中进行这么私密的活动。

    这间浴室相当干净,完全没有使用过的痕迹,全部的洗护产品也都是全新的,看来老太爷在早前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洗澡呢?张庶不敢多问,总之老太爷不会害他就是了。

    等到他洗好出来的时候,发现外面的服务台上,自己原本叠好的衣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崭新的病号服。

    “……”

    张庶几乎开口要向外面招呼,想了想,还是隐忍住了,换好衣服推门出去。

    外面的小卧室里,张廷枢坐在床头的沙发上正在盯着手机,他身旁放着一个看上去有些破旧的口袋,身边是一架手术室器械车,上面放着各种消毒止血的物品。

    “老太爷,这是……?”

    “张庶,过来躺下。”

    张廷枢的话冷冰冰的,没有什么人情味,让张庶迟疑了起来,右手不自觉地护在了腹部。

    “别怕,我要替你烧艾。”

    张廷枢看到他的小动作,扯了扯嘴角,对他招了招手。

    “烧艾?”

    张庶在日常生活中虽然对这种事没有什么接触,不过他是影视公司的经理,多多少少都对电视剧的制作有过一定的了解,尤其是他们公司主攻古装宫廷剧,烧艾保胎的戏码几乎在每一部剧中都有过体现。

    “我粗通岐黄之术,在很多年以前,也曾经通过烧艾,保住过一个孩子。”

    张廷枢说着,伸手打开了身边的小布包,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排排的银针。

    “这,不是说要烧艾吗?”

    张庶看过自己公司的样片,烧艾难道不是只是烧掉一些艾草,让病人躺在床上,好像熏香一样的治疗吗。

    “呵,你是电视剧看多了吧,烧艾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还是说,你怕疼?”

    张廷枢看出了他的紧张,难得地开了一句玩笑。

    “不,没事的。”

    张庶果然有点儿尴尬,很听话地走过来躺在了床上。

    张廷枢没有什么忌讳,伸手拉高了他的病号服,露出了比一般人稍微隆起的腹部,伸手在上面按了按,又拉过他的手腕,号了号脉。

    张庶的肌肤在他的手下颤栗着,张廷枢伸手在自己的针包上面精挑细选着银针,一面摇了摇头,难得扯出了一点儿笑意。

    “怕吗?这点疼都忍不了的话,将来生的时候可有你受的了。”

    张庶原本淡然的眼睛一下子清澈了起来。

    老太爷在说什么,他的语气,就好像自己一定会生下蚕豆一样,难道是在自己不在的这点儿时间里,事情有了什么进展吗?

    对了,刚才一进门的时候,就发现老太爷的神色明显舒缓了一些,也许……

    “啊!”

    张庶的思绪还在不停地运转着,忽然之间,就毫无预警地感觉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张廷枢苦笑了一声,自己也沦为了要给孩子扎针之前,先东拉西扯分散他注意力的江湖郎中了吗。

    “没事的,别紧张,第一针挺过去,接下来的就不那么难熬了。”

    张廷枢转动着冰冷的指尖,将手上长长的银针柄不停地捻动着,缓缓送进张庶的体内,第一针扎准了穴位,剧痛之后,是非常绵延的钝痛,张庶一直都觉得自己当得起隐忍二字,可是这一回,他却对自己的忍耐力产生了怀疑。

    “唔。”

    他没有再发出很强烈的声音,但是额头上已经开始出汗,双手也紧紧地攥住了身下的床单。

    张廷枢对此视而不见,既然第一针挺过去了,就证明这孩子的隐忍能力完全可以挨到烧艾结束,看来他为了保住这一胎,也确实是拼尽了全力。

    他修长冷酷的手指非常灵巧地续上一根又一根的银针,扎在张庶的肌肤上面,慢慢地帮助他协调呼吸,刺入肌理。

    每扎满五根银针,就要用特制的丝线将五根针的针柄缠绕在一起,使它们互相制衡,打通人的经脉,这种时候病人是最为痛苦的。

    张庶的呼吸也随之变得急促了起来,汗水直接从额头上滚落下来,沾湿了纯白的床单。

    “就快好了,再忍忍。”

    张廷枢的额头上也渗出了一丝薄汗,阴胎的胎位与一般的胎儿并不一样,从行针的深浅来看,蚕豆虚化的实体是跪拜在张庶的腹中的,这其中也许有什么讲究,是他目前还不能断定的,不过好在以前听陆寒说起过,阴胎的出生都较为顺利,因为体质阴柔绵软,所以并不需要特别拘泥于胎位的反正。

    “呼。”

    终于,在经过了半个多小时的行针之后,张庶的身体上一共扎满了不下百十来根的银针,五个一簇被丝线缠绕在一起,随着他的呼吸,针柄也在跟着缓缓地颤动着。

    “现在要开始烧艾了,忍得住吗?”

    “我没事,来吧。”

    可能是那种绵延的钝痛持续时间太长的关系,张庶觉得自己几乎是麻木了,既然银针深入身体的感觉都可以挺过去,只是烧艾而已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吧。

    “那,咱们就开始了。”

    张廷枢说着,点燃了炭盆里的艾草,用小铁铲端着,将燃烧着的艾草靠近了张庶的腹部。

    “唔……”

    张庶的脖子一下子向后梗了起来,这是什么感觉?艾草的热力在通过金属的针体不断向体内绵延着,加上刚才的那种缠绵不尽的痛感,就好像一把一把的小烙铁不停地戳进自己的皮肉,直达灵魂的底端。

    “不,不。”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打起了摆子,却还是咬紧牙关稳住了腰身不敢乱动,直到现在他才终于开始明白了这种疗法有多么痛苦,张廷枢刚才说过,曾经用此法保住过一个胎儿,那个胎儿的母亲是谁?这种连身为男子汉的自己都难以忍受的疼痛,一个女人,是如何忍耐的呢?

    “不,不行。”

    张庶的头开始左右摆动了起来,身子好像鲤鱼打挺一样,一荡一荡的,完全是神经性的抽搐,已经不是凭借着意志力就可以随意控制的了。

    “该死。”

    张廷枢也没想到张庶的反应这么大,很可能是因为长期怀着阴胎,造成了体质上的阴寒之气,与阳火冲突引发的剧烈的痛感。

    他伸手按在张庶的肩上,紧紧地按着他,以防他挣扎起来反而伤了自己。

    “哟,你这老粽子,连自己的后嗣都不放过啊?”

    就在张廷枢开始焦虑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个戏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