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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唐问一句张珍,应怀真便替他答一句,两个人一问一答之间,张珍抱着怀中那物,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看向小唐之时,便鬼头鬼脸地,看向应怀真时,见她处处为自己说的那样好,却又不禁忘了忧怕,竟高兴地露出笑容。

    三个人各怀心思,忽然张珍怀中抱着的那物“喵呜”一声,探出头来,原来竟是一只幼猫。

    此刻,小唐正有些掌不住,幸好立即醒觉自己在做什么,当下赶紧转开头去,一时心虚无法。

    怀真听了动静,便走到跟前儿,细看之下,才见张珍的怀中藏着一只极小的奶猫,被他掖藏在衣襟里头,此刻探头出来,便竖起耳朵,睁着两只眼睛,柔柔弱弱地看人。

    怀真不由笑道:“这是从哪里弄来的?可怜见儿的,这样小。”因一时心喜,便忘了前情,只伸出手指头去拨弄那奶猫的耳朵。

    张珍见她喜欢,就也笑道:“我在街上捡到的,已经拿家去洗了干净,心想你先前有一只在屋里,只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便把这个送过来给你做伴儿。”

    怀真听果然喜欢,忙道:“快给我看看。”

    张珍把奶猫从怀中取出来,怀真便抱了去,正啧啧逗弄了两声,忽然一转身,看到小唐仍坐在桌边儿上,正凝眸打量着她,怀真咽了口唾沫,才想起他仍然在呢,不由略觉窘然。

    怀真讪讪地敛了笑,唤道:“唐叔叔……”先前张珍来之时,她本来是想“送客”的,不料被张珍打断,竟又说了这半天话。

    小唐看着两人,如此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他却竟不知从何处,竟生出那不该有的下/流心思来,想来怀真对他循规蹈矩地冷淡疏离,竟是该的。

    这转念间,一腔春/心似被冰雪水浇醒,顿时便想到先前,同林*婚约断了之时,他曾叫人放出的那些话:只说是半生漂泊,孤星入命,此生怕是无缘再偕鸳俦。

    当时在珍禽园,目睹怀真同郭建仪那样一对儿璧人,心中震颤,才明白世间竟有此等美好之情,但于他而言,却分明已是遥不可及。

    此时此刻,见怀真同张珍逗笑之真纯,当时那种冰心彻骨之意,竟又浮现明白。

    他本该一心一意,只好生地关照爱护她罢了,昨日那一番阴差阳错,已经大为不该,既然知她无心,何必又为难她?

    何况他本来早就认命了,如何又心猿意马,空自想入非非,平白竟生出那些龌龊心思,没得玷辱了她。

    小唐看着怀真,半晌才笑道:“我是时候该走了。”

    应怀真一愣,却觉小唐这一笑之中,竟似有些孤冷之意,跟他先前的神态举止大不相同。

    怀真还未说话,小唐已经垂了双眸,又道:“昨儿我病了,乘你车马行了一程的事,方才已对应大人说了,这次是特意来相谢。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提,也不会再令你忧心了。”说完之后,才抬眸看了怀真一眼,向着她淡淡微微地笑笑,垂眸点头,迈步出外而去!

    怀真抱着奶猫,只觉得不对,转头目送小唐往外,便喃喃地唤了声:“唐叔叔……”小唐却头也不回,又仿佛未闻,一径去了。

    原本小唐在时,张珍束手束脚,口讷言寡,如今见他去了,才高兴起来,如孙猴子没了紧箍咒,便手舞足蹈地说道:“妹妹,怎么唐侍郎竟然在这儿?方才不期然见了,差点儿没把我吓死。”

    怀真心中正想着小唐离去之时那古怪的表情,便抚着猫儿说道:“他来找我爹说事儿,顺路来看一看,你怎么竟那样怕他?其实他的脾气是很好的,又不会吃了你。”

    张珍擦了擦汗,道:“你问我?我却也不知道,只是见了他,就满心敬畏仰慕,已经不敢做声了。”

    怀真笑道:“他的样子很可怕么?”

    张珍立刻摇头,鼓着嘴说道:“哪里是可怕,却是太好看了,只是叫人不敢多看,不知怎地,只看一眼就已经惊了心魂似的,我也是头一次对个人这样儿。”

    怀真细想了想,却明白张珍的心情,此刻只因她跟小唐算是“熟识”,时常得以相见,他对她又是极好,因此才并没有觉得他如何,倘若此刻两人之间并没有那许多渊源,只怕她见了小唐,也便如张珍一般感觉……而这种感觉,前世自然也是印象深刻。

    却说这天,应兰风总算得了一日的清闲,便同李贤淑两个,带着应怀真应佩一块儿,回幽县徐姥姥家里探亲。

    这一日,李家门前十分热闹,当地有些名望的士绅等早就闻讯,皆趁此机会前来结交,应兰风才下了马,便被人围住了寒暄。

    李贤淑便带着怀真下车,那边儿应佩已经迎了过来,李贤淑笑道:“佩儿,待会见过姥姥,你便随着你爹去应酬罢了。”

    应佩领命,三人才走到门口,就见徐姥姥迎了出来,看着应佩跟怀真两个,金玉辉煌的,高兴的无法。

    应佩已早上前跪地行大礼,也以“姥姥”相称,徐姥姥乐得眉开眼笑,忙把他扶起来,道:“使不得使不得,佩哥儿快起来。”

    怀真也上前见礼,早被徐姥姥抱住了,道:“我的真哥儿!你的皮肉娇嫩,不许跪了!”说话间,便把怀真跟应佩一手一个,紧紧地握住手拉着往屋里走。

    李贤淑在后笑道:“这是怎么说的,有了外孙子孙女儿,就忘了我了呢!”

    说话间,就见美淑跟爱玲两个从屋里出来,应了她都行礼,李贤淑笑着也拉起来,姊妹们寒暄了一阵儿。

    如意跟在李贤淑身边儿,此刻不等李贤淑吩咐,早就指挥着小厮丫鬟们把些东西搬到院子里去,顿时又是一番大忙碌,如意因是历练出来的,一派指挥若定,也不用李贤淑再费一点儿心。

    如此进了屋里头,应兰风少不得也来拜了徐姥姥,又去李老爹的牌位跟各李家祖宗的牌位前上了香,徐姥姥在旁看着,喜得落泪。

    才出来,便又给一群人围住了,此刻应佩也已经给二姨母四姨母见礼,就跟着应兰风出去应酬了,剩下些女眷便进了里屋自在说话。

    李贤淑便道:“巧玲还没回来?”

    徐姥姥道:“还不曾回来,只说了今儿也会回来的,只不知何时。”

    美淑便笑道:“她从来都矜贵些,哪一次都是如此,都习惯罢了。”

    李贤淑笑了笑,也不计较,又细打量美淑跟爱玲,见美淑身着绛紫色的缎子衣裳,外面套着灰鼠毛的夹袄,手上戴着个银戒指,发间有两股珠钗,脸色也是不错。

    又看爱玲,却见脸色有些发黄,也比先前更瘦了,眼睛都有些眍䁖,虽是年下,仍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石榴红袄子,只用一根秃秃的银钗插发。

    李贤淑看是这样光景,就知道爱玲必然家里艰难,只是却不言语。

    顷刻如意进来,道:“奶奶,外面的东西都搬进来,放在厢房里,奶奶要的那些可要不要拿来呢?”

    李贤淑便道:“先拿进来吧。”

    如意闻言,回头出门,就叫小丫头们道:“快拿进来。”顷刻,有三个丫鬟鱼贯进来,手中各自捧着一个精致雕花的木匣子。

    徐姥姥便道:“这又是什么?”又拉着李贤淑道:“你但凡回来,就得带许多的东西……你可不知道,外面有些眼红嘴贱的,嚼舌说你把那府里的东西都搬回家来了呢。”

    李贤淑因笑道:“娘,只管他们混嚼蛆做什么,回娘家不兴带点儿东西的?何况这一次是你姑爷五六年不曾回来,难道空手了也好进门的?何况这些都跟他不相干,这是怀真孝敬您的,轮不到谁来嚼舌,有本事只叫他们自个儿也得去!”

    徐姥姥听着,更加诧异,李贤淑便把头一个匣子取来,见里头却是一只水头极好的三彩翡翠手镯,徐姥姥虽是村野之人,却也有些见识,认得这叫做“福禄寿镯”,是极难得之物,只怕千金难求,一时看直了眼。

    李贤淑道:“这是怀真上回去唐府做客,有个老诰命送给她的,怀真一见就说了,要把这给您老人家留着,也好讨个彩头,让您老人家长命百岁呢。”

    徐姥姥哪里敢收,忙推回去,李贤淑不依不饶,强给她戴了,又笑道:“您老人家别不识货就行了,若您真的不想要这个,便只管说,我用两个金镯子换了也是值得的!”

    美淑跟爱玲两个却都不认得,听李贤淑这般说,才知道是稀罕物件,不由双双凑过来,且看且又咋舌。

    李贤淑又叫拿了两个匣子过来,道:“这是给你们两个的,巧玲那个我且已经给了。”

    美淑跟爱玲两人分别打开,却见里头各自是黄澄澄的一枚金戒子,当下大喜,又推让了一番,才各自欢喜戴上,又问起在府里的事儿,如何得的许多物件,李贤淑就一一说了,徐姥姥念了千百声佛,把应怀真搂在怀里,亲了又亲。

    末了,李贤淑便看着爱玲道:“怎么成亲这许多年了,浑身上下竟没有个物件儿呢?”

    爱玲听了,就低下头去,道:“家里有些艰难,哪里还顾上别的呢。”

    李贤淑叹了口气,道:“他家里难道没有些田产的?”

    爱玲低声道:“虽然有几亩地,但因收成不好……也不够吃穿用度的。”

    美淑看一眼,忍不住说道:“这样下去难道要饿死不成?”

    爱玲道:“饿死了倒也痛快,因近来又要科考,还在发愁上京的银子呢……”

    美淑听了,便皱眉道:“大过节的,偏说这些,叫我说,也不管什么功名不功名的,到底是个男儿,要先把家里养活了才好,如今娶了你,镇日只喝西北风,他却整日里只顾读个死书,其他什么也不理会,又算什么呢?”李贤淑冲她使了个眼色,美淑才不说话了。

    此后,李贤淑不免拉了徐姥姥到厢房,把带回来的种种给她过目,又道:“爱玲这嫁的是什么人家,也忒不像样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如今衣裳也没有一件好的,饭都要吃不起了,这算是什么?”

    徐姥姥苦笑道:“谁让她自个儿看中了呢,如今又能说什么?我私底下只是帮补帮补,只看这一次科考罢了,若真的中了官儿,总也算苦尽甘来。”

    李贤淑道:“都这许多年了,该中的早就中了,如今我看也难。”

    徐姥姥叹了声,道:“巧玲前儿去府里了?可说什么了不曾?”

    李贤淑见问,就把巧玲去应公府的事儿说了一遍,徐姥姥点头叹道:“她素来要强,只是太独断了些,再加上你那府里好大的名头,也时常有人问她去没去过,想必是脸上挂不住,到底才又去走了一遭儿。”

    徐姥姥说了,又道:“今儿你又拿了这许多东西来,那米,衣料等我少不得也得给爱玲一些,其他些贵价的,不敢给她了,只怕她也舍不得自己留着,转手又当出去了,方才你给那个金戒子,我还担心着呢,只怕她在家里熬得无可熬之时,也就典当了换吃穿。”

    李贤淑听了,越发不乐,道:“如何竟这般窝囊?若总添这窟窿,得熬到几时?”

    徐姥姥道:“幸好你四妹夫虽然不懂这些生计之事,为人倒是体贴,也只这一点儿好处了,不然爱玲可真是活不出来了。”

    李贤淑便横眉竖眼地说道:“已经是这样无用了,若还对爱玲不好,就揭了他的皮呢!”到底是口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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