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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88章:飒飒西风满院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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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唏一言不发,不是他不想说,实在是他不知该说什么好,昔年赵高想要叛乱(篡夺秦朝的政权),恐怕各位大臣不听从他,就先设下圈套设法试探。于是带来一只鹿献给二世,说:“臣进献一马供陛下赏玩。”胡亥虽然糊涂,但是鹿是马还是分得清。他失声笑道:“丞相错了,这明明是头鹿,怎么说是马呢?”

    赵高板起脸地问左右大臣;“你们说这是鹿还是马?”围观的人,有的慑于赵高的淫威,缄默不语;有的惯于奉承,忙说是马;有的弄不清赵高的意图,说了真话。胡亥见众口不一,以为自己是冲撞了神灵,才会认马为鹿,遂召太卜算卦,太卜道:“陛下祭祀时没有斋戒沐浴,故至于此。”胡亥信以为真,便在赵高的安排下,打着斋戒的幌子,躲进上林苑游猎去了。二世一走,赵高便将那些敢于说“鹿”的人纷纷正法。以后,大臣们都畏惧赵高。赵高也就目空一切了,王振有野心,有欲望想要借此机会看清谁是自己人,谁是自己的敌人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事,身为王振的心腹他本该支持才是,不管这损招是出在谁的手腕,但不得不承认这一个高招,但问题的关键是,这么做带来的后果,指鹿为马的赵高很快便杀了秦二世,仗着自己也有着嬴姓赵氏的血统,准备宣布登基。但是文武百官皆低头不从,以无声的反抗摧毁了他的一切,这个谋划了一辈子的老贼,最终被夷其三族,王振才不堪大用,却位居司礼监之首,这事儿本就引起了百官的不满,之所以没有发难,说到底是仗着小皇帝的信任罢了,一旦没了皇帝的信任,其后果只怕比赵高还要凄惨十倍,他投靠王振目的是求权势,可不是来送性命的,但王振态度强硬,他又能说什么呢?

    见徐唏一言不发,王振满意的颔了颔首,目光盯着曹吉祥道:“这事儿就你去办吧,利索点。”

    曹吉祥早就有这个意思,碍于王振一直没说话才不敢下手,如今有了王公公的意思,他焉有不答应的道理,况且这事儿既不吃亏,又能彰显功勋,算是名利双收的大好事,落在谁的头上谁高兴。

    “干爹,孩儿也想去。”王佑腆着脸道。

    王振摆了摆手道:“去吧,多一个人也去也好。”

    王佑大喜,起身抱了抱拳与曹吉祥一左一右的便去了。

    王振看了看天色,道:“今日就到这儿吧了,该明日等铁牌毁了再请诸位来坐一坐。”

    众人纷纷起身抱了抱拳,各自去了。

    这一夜的上半夜皇宫大内平安无事,可到了后半夜动静可就大了,本朝太祖定下的规矩,他老人家生前为了便于后世子孙牢记祖宗创业之艰难,刻意安排专人每天夜深人静的五更时分,在谯楼上奋力吹响嘹亮的号角,随即大声唱道:“为君难,为臣又难,难也难。创业难,守成更难,难也难。保家难,保身又难,难也难!”这规矩从太祖起就没断过,今天刚好轮到了王六值班,据他所说,这天的后半夜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就是点灯了也看不见,然后是夜雨大风狂,让他们好不害怕,还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惊动了天上的神仙,来惩罚他了,吓得他差点没一头撞死在宫中的蟠龙柱子上,哪知就在他要这么做的时候,突然天光大亮,不等他看明白,忽的一个人影从天而降,那人模样威严,身着黄色的滚龙袍,既威严又慈祥,对着他说去给朕把尔身后的铁牌毁坏了,朕的子孙已经用不着这块铁板了。”说完天空就降下一道火光,正落入那块铁牌下,只听得轰隆一声,小太监就被震晕了过去,等他再醒过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了,天空也没什么身着滚龙袍头戴皇冠长得既严厉又慈祥的老人,他心头不定,想起那神仙说的那句铁牌,忙去查看个究竟,一看之下便大吃一惊,便见绕着铁牌的四周多了一个大得离谱的大坑,仿佛是被那个神仙用仙术移走了一般,至于那块立了将近百年的铁牌早已坏得不能再坏了,就连太祖爷当年亲自提写的太监不可干政几个字儿也是面目前非,全没往日的模样,小太监一看

    这情景,哪敢怠慢当即上奏了皇上,当然了他说的是太祖昨夜显灵,撤走了铁牌。

    本朝太祖的传闻着实不少,有一本《天潢玉牒》的书是这样讲的,说是在太祖还没出生时,有一天,太祖皇帝的母亲陈氏在麦场坐着,这时候从西北方向来了一个道士,长着长胡子,头戴簪冠,身穿红服,手拿象简。道士坐在麦场中,用象简在手中拨弄白丸。陈氏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道人回答说:“这是大丹。你若要,给你一粒。”陈氏用手接过大丹,一不留神,竟然情不自禁地把它吞了下去。她吞下大丹后,那个道士却忽然不见了。不久,陈氏就生了一个男孩,就是太祖皇帝。传说太祖皇帝出生的时候,自东南飘来一股白气,贯穿房屋,奇特的香味弥漫在整个屋子里,历经一夜都没有散去。

    另一本叫做《龙兴慈记》的书上说:太祖皇帝诞生时,本来位于路西的二郎神庙竟然搬了家,搬到路东数十步之外靠近河边的地方。于是,他母亲就抱了新生儿到河中洗澡。这时,水中忽然漂来了一方红罗,他母亲就拿这方红罗做了婴儿的襁褓。后来,那漂来红罗的地方就被叫做“红罗障”。这本书上还附会说,太祖皇帝诞生时,屋上红光烛天,於皇寺(后改称皇觉寺)僧人远远地望见了,都惊疑是发生了火灾。第二天早晨一打听,才知道是有一个孩子出生了。所以对于王六昨晚所见所闻到有不少人相信,就连当朝皇帝是十分的相信。

    既是太祖皇帝显灵做出了指示,小皇帝十分重视,先后三次派太监和钦天监去查看,最后还名人将这事儿给记录了下来,并且向宫中的道士寻个说法,这些道士捏着手指做了一番道法,最后一致认为,这是太祖老人家亲临借王六之口告知小皇帝,不可抱残守缺,当摒弃祖宗规矩,开创属于自己的时代。

    道士众口一词,小皇帝自然是信了,兴奋之余忙对着一旁的侍卫大喊道:“去,去,快去通知内阁与六部的官儿,朕要早朝,朕要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他们,让他们也知道知道,别有事没事的拿祖宗规矩说事,王先生掌管东厂,替朕批红,这都是太祖爷的旨意,日后不可再那这事儿诋毁王先生了。“

    那侍卫领了号令,应答了声便颠颠的下去了。

    小皇帝有诏,自然没人敢怠慢,但凡有资格入那金銮殿的官儿,在接到了指令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宫,天色尚未亮得通透,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的官儿都入了皇宫,就连那些早已多日不上朝的王爷,皇亲国戚也难得露了脸面,等到天色彻底大亮的时候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六部的各位尚书,以及翰林院、国子监的官儿能来都来了,往日早朝略显空旷的金銮殿,头一次显得有几分拥挤。

    杨峥与张辅一左一右领着文武百官各就各位等待小皇帝的到来,虽说是上早朝,但毕竟不是太祖爷的时候,百官上个早朝提心吊胆的,随着仁宗、宣宗两位皇帝的宽厚,大臣们的胆子也跟着养大了,三五成群的小声的窃窃私语,所说的内容离不开铁牌被毁一事,这事儿虽说听着是听惊奇,但细细揣摩一番便觉得很荒诞,因为以太祖爷嗜杀的性子,宁可错杀一千却不放过一个,即便是他老人家觉得太监不可干政这条规矩不合时宜,也不会做出如此举动来,更比说各种牵强附会了,所以谁也没把这事儿当一回事,唯独铁牌被毁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杨峥毕竟是两世为人,对于这种牵强附会的神仙之说自是不信,但也没法说破,因为中国自古以来就有大圣人是因神奇受孕而生的说法。《春秋公羊传》里说:“圣人皆无父,感天而应。”但是,以前世的眼光来看,这种种传说和附会都是经不起推敲的。《龙兴慈记》里所说的使人想到朱元璋可能是出生在靠近河边的二郎庙,出生后只能在河水中洗浴。他父母没有布给婴儿做衣裳,只能捡一块恰巧从河里漂过来的红布裹在身上。至于朱元璋出生时是不是“白气贯室”、“红光烛天”,都已无从考证。再者,《龙兴慈记》这本书的出版时间已经距离朱元璋出生的天历元年有二百二十三年之久了,故事辗转相传,必定离事实越来越远。

    显然,为了标榜自己是“君权神授”,增强自己统治的合法性,朝廷肯定是乐于传播这些神化朱元璋的传说的,就是在官方编的权威史书《明太祖实录》中,也记载有朱母神奇受孕、朱元璋出生时满室红光等异闻。现存的《明太祖实录》曾经经过两次重修,其可靠程度也一直令人怀疑。借天道神圣来吓唬百姓,加强权威,正是历代统治者常用的手法,清朝官修的《明史》也记载了一些这样的故事,但是它也只是因循旧说而已,这种牵强附会的东西骗骗无知的百姓还可以,可要骗他们这帮鬼精鬼精的文武大臣无疑是痴人说梦了,他有理有相信,今日站在这座金銮殿上的所有文武百官在这件事上,心里头跟明镜一样,之所以谁也没吭声,一方面是等待着小皇帝的态度,倘若小皇帝十分愤怒,那足以说明一切,那么这个时候该弹劾的一样不少,反正太祖铁牌已经被毁早一点吃一点弹劾问题并不大,大不了重新竖起一块便是,如此一来君臣相安无事不说,功劳也拿了,名声也有了,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呢,可万一要是小皇帝没把这事儿当一回事儿,那足以说明在小皇帝的心里头,什么祖宗规矩也许就不如那个人重要,既如此那也就没有得罪人家的道理,千里读书为了不就是功名二字么,总不能为了这么一块铁牌,丢了十几年的功名不是,再退一步这事儿纵然皇上没有怪罪的意思,可王公公是什么人,那可是一手掌握东厂一手掌握司礼监的人,在皇上哪儿说上一句话,足以定你生死的人,这样的人若是皇上都不计较了,你还来计较什么。

    况且这事儿说到底还轮不到他们来说话,人家堂堂内阁首辅百官的领袖还没啃声呢,你着什么急。

    所以在这件事上百官一方面是等待小皇帝的态度,另一方面也是看他这个内阁首辅有什么打算,倘若有了与王公公计较的心思,那么他们也可计较计较一番后,好做出取舍。

    杨峥虽明白百官的心思,但百官未必能了解他的意思,可以说这么多年他苦心的隐忍,为的不就是今日么,所以在这件事上他的态度再明确不过了,任由王振折腾,只可惜如此一来,他这个新任的首辅难免要让百官失望了,这种被人看不起鄙视的感觉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得了的,这事儿搁在以前,他自问做不到不动于衷,可今日不同往日,一来十年的磨练让他成熟了不少,官场上输赢最忌讳的就是义气用事,既然一开始就定下了委曲求全的调子,就没有中间变卦的道理,况且从目前王振的所作所为上来看,这也是自己乐于见到的结果,所以在这件事上,他最好多作为就是不作为。

    但人就是这样,明知自己不能作为,可又希望百官能理解,至少在言语上,在目光上,甚至在态度上能好一点,心里头也有一点安慰。

    但这一点无疑是奢望。